奔跑吧兄弟 退役大兵方勇的公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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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都市報(全國版）        2014-12-24

奔跑吧兄弟 退役大兵方勇的公益人生        

方勇的公益征途，始于2008年的汶川地震，背老人、扛洗衣機這些重活他總是搶著去做。

逝者：方勇

籍貫：湖北黃岡

職業：退伍軍人、公益人

終年：30歲

一個人為什麼值得尊重，從人們怎樣紀念他就可以看出來。12月20日，退役士兵、公益人方勇去世的第七天，內地、香港和台灣的18個城市的上千名跑友，打著“奔跑吧兄弟”的旗子，在上午9點53分，跑了13 .147(方勇跑珠海馬拉松的號碼)公里，他們用這種方式來紀念這位甚至未曾謀面的朋友。在大家的心中，這位剛滿30歲的大男孩，並沒有離去。

方勇，男，30歲，中央警衛局退役軍人，居住于廣州，任職一家知名企業基金會，在全國範圍內長期推進愛心圖書室項目並在建設第1000所時使之標準化，力促圖書室與“免費午餐”合作，在國內公益圈頗受好評。在今年12月13日舉行的珠海國際半程馬拉松賽中，他因心臟驟停，倒在了距離終點大約1公里處。

他的意外離世，在公益圈引發很大反響。從微博到微信到處都是紀念文章，全國各地的馬拉松愛好者、公益圈人士，在內地、香港和台灣三地的18個城市組織了“奔跑吧兄弟”的紀念活動；專為救助公益從業者而設的益人義助基金，為方勇家屬開通了專項資助通道，截至12月23日，籌款已經超過29萬元。

感悟汶川：生命可貴

和國內的公益事業相似，2008年也是方勇的“公益元年”。那一年，還在企業做行政助理工作的他，和鄒佳勇、王英頡等人通過天涯論壇組成了一支志願者隊伍，于當年5月15日從廣州出發。

“他好像永遠都在笑。”39歲的鄒佳勇說自己是方勇的“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方勇出事後，他的妻子和母親都沉浸在突如其來的悲痛中，他代表家屬介入善後，並與珠馬組委會聯絡。15日晚上時，鄒佳勇已接受兄弟離去的事實，但仍然“閉上眼睛就看到他的笑”。

兩人的深厚情誼始于2008年的汶川地震。他們于當年5月16日凌晨2時到達德陽，沒來得及休息，就幫助當地團委卸貨到天亮，之後馬不停蹄趕到了綿竹市遵道鎮，這裡距離重災區漢旺鎮僅十余公里。出發前方勇曾給妻子阿鈴打過電話，盡管阿鈴擔心丈夫遇到危險有所反對，但方勇還是義無反顧。

方勇出事後，朋友們在網絡上發佈了不少照片，其中有一張是穿著軍綠色背心和牛仔褲的方勇背著一位老人走出廢墟，這張照片便是拍攝于他剛進入災區時。當天隊員們在村莊內進行例行巡視，幫助災民們進行簡單的醫療處理。他們在村莊中發現了一對老人，老先生有些神志不清，老太太的大腿被銳利物刺穿，雖已經過醫療人員的處理，但在被發現時傷口已經化膿。

方勇第一個沖了上去。他先把老先生背出來，安置在路邊，之後便向村里駐紮的醫生尋求幫助。

重返廢墟後，大伙把老太太抬上擔架，方勇一個人在前面抬著，鄒佳勇和另一個隊員跟在後面。“不知道那時候他哪來那麼大的力氣，我們兩個人在後面都覺得擔架很重。”鄒佳勇說。

在王英頡看來，那次與方勇等人前往汶川災區的志願行動也是在探索一種志願服務方式———這個名叫“四海同心”的隊伍，因為有充足的物資儲備和獨立的運送車輛，在幾天內就實現了自己開伙做飯。在情況穩定之後，方勇還接洽上了所在集團的志願者，調來了發電機、彩條布、藥品等災區急需的物資。

在災區，除了每天巡視各村莊的災情，救助有需要的鄉親，方勇做得最多的就是教村民們搭帳篷。村子里運來第一頂20米長的大帳篷時，村民面對“龐然大物”不知如何下手。志願者們搭好了架子，方勇便“噌噌”地爬到2米多高的架子上扯起帳篷布。“哪裡最苦最危險，他總是搶著幹。”

在災區待了將近40天，方勇第一次志願者經歷在北川畫上了句點。回程的路上，看到岷江邊撿木頭的老人，他感慨“生命可貴，生活繼續”。

投身公益，“他特別快樂”

汶川歸來後，方勇被調到公司的採購部門，在不少人眼中這是“升職加薪”。但他最終還是決定加入香江社會救助基金會，還遭到不 少 人 的反對。

和方勇無話不說的鄒佳勇就是反對者，他認為採購部是公司最重要的業務部門之一，只要做得好，能夠獲得很多機會，對今後的晉升將很有幫助，“如果熱愛公益，可以採用‘兼職’的方式”，但方勇並沒有改變他的選擇。

“在集團工作9年，這是方勇唯一一次自己選擇的工作。”曾在基金會與方勇共事的初夏說。而這段職業公益人的經歷也是方勇最快樂的時光。“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出差，但他覺得做公益能幫助到別人，他覺得特別快樂。”鄒佳勇感嘆。

初夏介紹，方勇就職于企業基金會期間，在全國範圍內執行了愛心圖書室項目並在建設第1000所時使之標準化，推動圖書室與中國社會福利基金會“免費午餐”項目合作。

雲南寧蒗縣麥地河完小的張老師得知方勇出事後，哭了很久。麥地河完小正是方勇力推的愛心圖書室與免費午餐在雲南合作實施的第一所小學。

第一次見面時，方勇得知張老師的兒子因高燒幾乎致聾；第二次見面，他帶來了1000元錢，“我工資不多，這是一點小小心意。”方勇告訴他，自己的孩子與他的兒子年齡相仿。之後，方勇多方聯繫，為張老師的兒子爭取到廣州治療的機會，但張老師最終因家庭原因放棄。

因為麥地河小學的項目，方勇和雲南結緣。在兩年多的時間里，他跑了雲南很多山區的學校，把愛心圖書室項目逐一鋪開，從審核申報學校的情況，到採購圖書，購置書架，粉刷牆壁，組裝桌椅，他都是親自動手。2010年，在緬北支教的一名志願者找到方勇，提及緬甸北部的華文學校缺少教材和師資培訓，方勇馬上聯繫了一些資源，對該地區的17所華校捐助了圖書室，並把老師請到昆明做中文教育的培訓。這是近年來國內為數不多的非公募基金會走出國門做項目。

肇慶市懷集縣文星兒童福利中心的六七十名孤兒從2010年起，每年都會見到“方勇哥哥”兩三次，最初他只是一名義工，後來全職投身公益項目後，就成為活動的組織者。每次他都會帶著書籍、學習和生活用品趕來，和孩子們“同吃同住同勞動”——— 這讓當地婦聯原主席蘇寅蓮印象深刻，她認為這是方勇區別于很多志願者的閃光點之一。“有的志願者只是看著我們勞動，但方勇是全心投入，還和小朋友一起做大鍋飯。”

方勇利用各種“資源”參與公益，也讓蘇寅蓮欣賞。“他會在周末帶著女兒來，還發動女兒幼兒園同學的家長們一起參與。”

縱情奔跑，紓解壓力

“渾身充滿了正能量”，幾乎是所有的戰友、朋友對方勇的印象；“第一眼看到他，他小小的、瘦瘦的，但見人就笑、就問好，就像個小麻雀。”韓春吉，方勇當兵時的老班長如此形容。

11月14日，方勇到香港參加毅行者，要在48小時內完成100公里的麥理浩徑徒步。出發前一天恰好是他的30歲生日，他的隊友們在青年營簡單的宿舍里為方勇慶祝，他悄悄地央求隊長鐵木為他多拍一些照片，“他說這是他過的最特殊的一個生日”，鐵木是方勇在雲南做項目時候認識的好友，也是毅行者組隊的隊長。

方勇和其他三人組成的隊伍，用了33小時45分完成了徒步。“他身體素質好，速度很快，一直是我們隊伍的領路人”，鐵木認識方勇5年，在他的心中，方勇就是“一個好人的標準版，開朗，細心，負責，找不到一絲一毫的負面的東西。”

12月13日，得知方勇的噩耗後，鐵木哭著寫了一篇廣為流傳的悼念文章，他在文章里說，“你沒有走完的路，我們會繼續走下去；你沒有做完的事，我們會繼續做下去；你沒有幫完的人，我們會繼續幫下去；你沒有喝完的酒，我們會繼續喝下去。”

韓春吉曾在前一個月與方勇在北京見過面。那時方勇回到中央警衛局，為所在集團招聘退伍軍人。“去年招聘的結果他不太滿意，確定的人多數沒有去，有的去了沒過多久就走了，他認為自己去年的工作沒做好，有些不好意思。”韓春吉說，但他認為這並非方勇的錯，“現在的兵很多都是獨生子女，而且他們很多都想留在北京。”

12月11日，這些剛退伍的“新人”來到了廣州，方勇把他們接到住處，安頓好食宿，還買好了被子。12月12日，他繼續照顧這些新來的“兄弟”，下班後便坐車去到珠海；13日早上8點，他從位於珠海市體育中心東門的起跑線出發。

方勇是家里的頂樑柱。不但要贍養夫妻雙方4位老人，還要照顧在家的妻子和一雙兒女。女兒正上小學2年級，小兒子還不滿1周歲。“他是我的驕傲，也是他父母的驕傲。”提及丈夫，妻子阿鈴淚流不止，現在重擔落在了她柔弱的肩上。

今年6月份，方勇曾自拍一張參加跑步活動的照片發在朋友圈：“#誰跑誰知道#跑步可以讓我們從生活的諸多煩事中抽離，真正有時間讓頭腦自由遐想或乾脆放空。”

阿鈴稱，方勇和她無話不說，她能夠理解方勇所承受的壓力。但是現在，這個每次晨跑後都會給孩子和妻子買早餐的顧家好男人，這個訓練她做平板支撐從1分鐘到4分鐘的好老公，永遠地離去了。

南都記者 舒朗 受訪者供圖